“戏串”中的讽刺手法
在水词、戏串和赋赞里,我们还可以看到艺术创作所需要的讽刺手法的运用(有时它是和夸张紧密联系着的)。在旧社会里农民对于残暴、苛刻的地主阶级,不能直接发泄满腔愤怒的时候,他们就常常采用辛辣有力的讽刺,无情地讥笑这些剥削者、压迫者的丑恶嘴脸。而有的段子虽然没有细节的堆砌,但通篇看来却讽刺、影射了某种对象。花鼓戏里有这样一个段子:
飞针走线笑吟吟,
绣成五彩锦乾坤;
乾坤底下绣日月,
日月底下绣星辰;
星辰底下绣鸡子,
鸡子底下绣鹌鹑;
鹌鹑底下绣猛虎,
猛虎底下绣麒麟;
麒麟上面把子送,
孩儿的大大是何人?
前后十句。而当她唱到第九句时,你还不知道其要反映什么内容,也许会误解为姑娘在愉快地描述自己的刺绣针工吧?直到最后一句“孩儿的大大是何人”唱出时,你才恍然大悟:啊!原来她是在想女婿。由宇宙乾坤,想到日月星辰,再想到鸡子鹌鹑,再想到猛虎麒麟,由麒麟想到“送子”的故事,最后才由这个“娃娃”想到自己未来的丈夫不知是谁。如此曲折悠长的联想,生动风趣,别出心裁,寓意至深。这难道是毫无来由的吗?不,它是有生活根据的。现实当中常有这样的事发生:当某种追求执着地占据了一个人的全部心灵时,那么不管他去做什么事,或用种种方法排遣思绪,但最终那个“神驰魔想”也还是要回到脑海里来的。
“戏串”中的比、兴手法
比、兴这两个概念,最早见于《周礼》。《毛诗正义》“大序”释“六义”句《疏》:“风、雅、颂者,诗篇之异体;赋、比、兴者,诗文之异辞耳。大小不同,而得并为六义者,赋、比、兴是诗之所用,风、雅、颂是诗之成形,用彼三事,成此三事,是故同称为义”。在我国三千年的诗史中,诗人们普遍运用比、兴手法,创作了无数形象生动、意境深远的优秀诗篇,形成了我国诗歌的民族特点。
但这里要谈的却是另外一些“比”法。
对比
为了给人以鲜明的感觉,戏串采用了强烈的“对比”,见曲子戏踩场的“闺女想娘”串子:
您在家中乐安康,
岂知女儿受凄凉;
嫁个丈夫没能耐,
狠心婆母赛阎王。
人家吃的鱼和肉,
刷锅污水叫俺尝;
人家穿的绫罗缎,
俺浑身上下破衣裳;
人家睡的热炕头,
叫俺睡个硬板床;
人家赶会把集上,
逼俺拾柴到山岗。
这样的日月啥指望,
终朝每日泪汪汪。
用鱼肉——刷锅水、绫罗缎——破衣裳、热炕头——硬板床等具体的事物,映衬出婆媳之间两种不同的待遇,揭露家庭矛盾、阶级矛盾极为深刻有力。
这种比法非常适应劳动人民的审美观点和欣赏习惯,因此是他们最乐于接受的。劳动人民在判断一件事物正确与否时,往往通过极细致观察,从今昔、前后、上下、左右、内外、新旧的各种对比中,去取得结论。
反比
另有一种手法我们可称之为“反比”。如曲剧“黑了天”串戏:
日落西山天色晚,
呼啦啦城门上了闩。
野犬不住连声叫,
家家屋顶冒青烟。
行路君子住了店,
打柴的樵夫下高山;
牧童骑牛回家转,
渔翁收起钓鱼竿;
小佳人只把银灯点,
学生灯下念书篇。
落魄之人街头转,
俺无家可归去哪边?
人人都过着正常的生活,高高兴兴回到家里,唯独自己踯躅徘徊,黯然神伤。这就是反比。
隐比
还有一种“隐比”,即以景物、环境来隐喻自己的心境。如豫剧、宛梆“夜行”串子:
紧行走来莫迟慢,
失急慌忙把路盼。
明月照耀如白昼,
银河耿耿空中悬;
满目星辰光闪闪,
茫茫万里不见边。
遍地寒虫唧唧叫,
鹌鹑吃茶叫声喧。
路上不见人行走,
但听夜猫嚎声欢。
吓得xx浑身战,
恨不得一步把家还。
这里,两个“不见”正是剧中人夜间逃难时心情的反映。明月、白昼、银河、星辰、光闪闪、叫声喧等描写了一个巨大的宇宙空间。而在此大千世界里,自己竟茫茫无路;夜猫子(也许影射着害他的那个恶人)的嚎叫声,却时时使他胆战心惊。
排比
当简单的正比、反比、明比、暗比都不足以充分表达剧中人物的复杂感情和沉重心情时,水词、戏串和赋赞的作者就要用“排比”的手法,一比再比地来尽情烘托他所要表现的事物了。这在曲剧、二夹弦、花鼓戏里也是屡见不鲜的。如“识贫”段子:
天上明星朗朗稀,
树木林榔有高低;
十个指头分长短,
莫笑穷人穿破衣。
虎落平地被犬欺,
凤凰落架不如鸡。
刘秀落魄要过饭,
皇上也有背运时。
“比”“兴”交替
至于“兴”和“比”在同一段唱词里先后出现,交叉出现,或既比又兴的情况,也可以找到,这里试以鼓子曲“思乡”串儿为例:
…………
一轮明月伴孤身,(兴)
人逢佳节倍思亲。
鸿雁还有南归日,(比)
我居异地有几春!
川草开花两处分,(兴)
走路愿闻故乡音;
日出日落天天有,(比)
问我何时转家门。